我的山海經 - 于彭個展
05.17-06.22 Peng Yu Solo Exhibition
轉于彭口述資料完整版 *
《我的山海經-于彭個展》 台南 加力畫廊 2014 年 6 月
* 本文轉自于彭展前錄音口述黑老虎版畫，曾於展出期間會場展示。
追溯中國的拓印版畫歷史，可說源遠流長。最早 在戰國時代就有畫像磚，到秦漢時代有很多畫像 石、石碑。當時盛行的畫像石至今留有不少遺址， 例如武梁祠墓室等等，出土很多鑲在墓室裡的石 刻。這些磚塊、灰陶，石材上所刻，有平的、立體 的，之後拓下來就變成了版畫。自古歷代以來皇帝 的文告、文書、還有經典，為了傳播也都刻碑，刻在石碑上拓印，所以中國的刻工與拓工自古以來 就是很重要的工程與手工藝，然後慢慢發展成各式 各樣拓印版畫。發展到唐宋時代，除了石刻之外， 木刻開始興盛，最後發展為我們常見的越來越精緻 的碑帖，它是一種文化傳播教育，舉凡這些陶片、 石刻、木刻的墨拓印出來的圖錄，約定俗成稱之 為「黑老虎」，大約是古人取其來自皇帝文告的威嚇 感，而我個人喜愛它的墨色和黑白相間，顯得有氣 勢而奇妙，尤其欣賞「黑老虎」所特別具有的古拙和 古樸感。這是中國版畫的基本傳統。後來到明清時 代發展出水印木刻版畫，木刻技術可以刻到和原作 維妙維肖，同時它的水墨效果也相當純熟，以至於 這種細緻的中國工藝發展到令人驚異咋舌的地步。 當代的藝術家，有很多人也借用木刻版畫、石刻版 畫等媒材發展藝術品創作，但大部份的創作者較偏 向西方技術的石版、銅板、絹版、或者平版印刷， 也就是攝影製版，這些多是單次著墨印刷成型，這樣藝術家的工作逐漸多被科技化成份取代。總之， 黑老虎在中華文化現象裡是獨樹一格的，因為它是 多層次著墨，所以與西方人的印刷科技方式有著很 大很大的不同。
我作的拓印版畫，和古代作法也有相當不同之處， 過去這類傳播都是由作者完成書稿或畫稿，再交由 工人去刻，最後另外交由拓工去印，但我的作法是 自己親自創作及刻版，刻在我們工作坊自己特製的 石膏刻版上。版畫逐漸變成版畫家的專業領域歷史 並不長，近代才有的民俗版畫，也是隨著時間慢慢 精緻化。歷史演變下，黑老虎慢慢失去原有功能， 而現代這些科技化的快速印刷逐漸取代了傳統手工 藝，所以黑老虎呢，在藝術呈現上反而顯得古拙、 古樸、有它特別的趣味。
我的版畫，初期我在石膏版上刻的時候，比較像金石篆刻這條路線，作肖形印、印章拓印，只是我們 的版尺寸比較大，比較個人化，後來再逐漸發展出 我個人刀鋒筆鋒的特殊風格，成為我心中創作內容 的直接呈現。我們在拓印的技術方面，也很個人風 格。拓印師傅也應當是備受尊敬的，因為每個拓印 者的表達能力差別很大。以前的拓版工人只要傳達 出清晰的字跡就好了，但是我們的要求不一樣，因 為石膏的種類很多，每一種宣紙的特性也不同，因 此每一片石膏版都須經過多次實驗，特別調製為適 合拓印使用。
我的專業拓印伙伴吳天灰，是個藝術家，他可說是 七○年代台灣第一位行為藝術家，我在高中畢業時 就看到他演出，印象很深刻，他是我合作多年的好 友，他每張拓印的時間都要花費 40 分鐘到 1 個小時 之久，每張要拓 8 千到 1 萬下左右，所以拓印的層 次是層層疊疊的，每張變化不同。此外我們的墨是用磨出來的，而古代工人是用墨汁，是宿墨，這也 是很大的不同，我們是用淡墨慢慢層疊累積，而不 是用濃墨一下子解決，所以這淡墨在宣紙上產生的 韻味是獨樹一幟的，它也不同於水墨畫的一落筆就 完成墨分五色的感覺，這印法、拓印分成陰線跟陽 線，變化萬千，比手工繪畫還複雜。現代很少有人 做這樣的版畫，少到不知道還有誰在哪裡還有做， 很稀有的傳承味道。拓印雖然可以在任何東西上 拓，立體的、平面的都可以，但要把它變成以藝術 獨立的形式來呈現，現在據我所知沒有人這樣做， 因為這版種太麻煩，養成所需要的時間很長，像我 們就摸索了近三十年，從 1986 年開始做絲網版(即 絹印)，再發展為絹印水染。1993 年大英博物館收 藏我的八尺橫批手卷山水畫，同時也收藏了我們四 張絹印水染版畫，當時我因為覺得絲網版畫太像水 墨作品，對我來說又太容易做到，雖然看起來非常 漂亮，但覺得沒有什麼挑戰性，便慢慢繼續琢磨，不斷研究，花了很多心思去改造它的可能性，到今 日所使用這種石膏版拓印的印刷形式，是經歷了將 近十年的長時間才達成的，它是一種很純粹的藝術 作品，不是一般的印刷能做得到的。
現在大多數的版畫製作都是機器製造的複製品，由 藝術家簽名的限量版。我們這黑老虎版畫也有數量 的限定，但是每一張作品都是以手工花很多的時間 做成，每一張拓印效果會隨著拓印者當時遇見的天 候、空氣、風、溫度、濕度、墨色、紙張特性，以 及拓者的心情等各種因素而變化，一年四季所作出 的成品都稍有不同，如果一個版限量印 100 張，那就100 張都有墨色些許的差異，所以每張都是手工版畫 原作。「黑老虎」這名字是自古以來約定成俗的一個 說法，這只有在把玩收藏古代版畫的人才懂，現在 一般人比較難理解，因為現代人通常並不重視傳統 文化裡的經典與精髓，也不太願意花工夫去探究。
我們所做的黑老虎版畫是以日新又新的心意去做， 有創新性，跟古人不完全相同，它具有時代意義、 很有個人性，同時也帶有傳承文化的藝術價值。
轉自于彭紀念專刊「于彭的無涯山水」p74-p80
DATE｜2014.05.17 (SAT.)～ 2014.06.22 (SAT.)